走过的自考

  深秋的一个周末，我从一所中学门前路过，突然传来了一阵钟声，抬头看见那悬挂的横幅。原来是高教自学考试又开考了。岁月如流，记得当年我也是自考生，到现在，已经有20年了。
　　1984年末，广东在开考若干门公共课，翌年，正式开考各门专业课程。我因双腿残疾行动不便，也没手摇车可代步，加之那时在工厂，生产任务紧，经常要连续加班，年自考只好眼巴巴地望门兴叹。
　　1986年春，一位外地朋友出差来汕头，见他带了一本中文专业的《中国现代文学》教材，便拿过来翻看。他说：“你怎不去考？你去考，准行。” 我见书中所列的作品大多以前看过，不由心有所动，可一问考试时间只有一个余月了，到招生办报名注册考籍，竟恰是截止日的前一天。名报了，可已没有教材供应。朋友便把书给留下，说：“你十天后寄还给我就行。”其时，厂里仍不时加班，只好把书带去上班，利用有时等上道工序的间隙看上几页。十天后书守约寄回。好在我原先曾订过北京的中文刊授，虽非自考教材，可其中的课程也有不少重叠处。就凭着这些，次走进考场的我，糊里糊涂，“现代文学”这门课居然考了70分。
　　首战告捷，信心倍增。我随之报考下一轮开考四科中的三门课程。可在考前不到一月，儿子出生了，厂里仍是时时需加班，时间于我是恨不得一分钟掰开几块来用。等在产房门口的时候，我还不得不强迫自己捧着高教自学考试的教材苦读。一位护士小姐见了有点惊奇地问：“怎么，这时候你还看书？”我告诉她，实在没办法，平日上班，有时还晚上加班。孩子一出生，更没时间了。护士小姐微微一笑：“那你安心读书吧。你放心，我们一定会让母子都平平安安的。”说完还随手打开走廊里的另一盏灯。那一回也许是沾了儿子带来的运气，三科考试全部过关。
　　那时参加自考的，以中文专业的人数多，几乎占了全部人数的百分之六七十，因此有关单位也开办了一些面授辅导班。我参加过几门课的面授，课堂多设在可容一二百人的会议厅，若按时到场，往往是座位已满，因此要提前去占座位。1987年的元宵节那天，为了赶着上课我没回家，晚餐就在别家单位食堂草草将就，平日约200人的餐厅就零零落落的十来个人。当时城市还未实行“禁炮”，听着外面震耳的鞭炮声，看着那浓浓的烟雾，实在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走进课堂，居然仍是座无虚席。给我们授课的老师不乏有外地来的名师大家，如的语言学家李新魁，就不止一次来给我们做辅导，让我们对厚达1000余页的《古代汉语》体系有了完整的理解。记得课堂是设在工人剧院，1000多个座位竟坐了过半的人。还有的专栏作家、羊城晚报总编许实（即微音），也为我们讲了10个课时的“写作”，他以自己丰富的写作经验，讲得深入浅出、生动有趣，让我们获益匪浅。
　　当年的自学考，曾为考风纯正而骄傲。因为我们决不仅仅是奔着文凭而去。年龄参差不齐的考友们，除少数或许有赶时尚的动机外，多是为着弥补没上全日制大学的遗憾，为了真正学到知识而来。因此学习热情高涨，积极性甚高，应考不怕真刀实枪。那时的氛围尤其纯净，几年的自考中从没听说有谁。考场门口有威正严肃的警察同志，走廊上工作人员来回穿梭。当时考试时间是三小时，允许上卫生间，可尽职的监考员寸步不离地保持着几乎“零距离”。即使只是轻声问一下时间，都会马上得到口头警告。
　　两年半时间，我通过了中文专业的全部课程考试，本想松口气了，却没想到又继续在自考路上多走了同样长的日子。因为工作调动，我到一个新单位从事财会工作。当时正强调要对口专业，便索性又加报了会计自考，不想却饱尝了读书的**。那时这门专业远不如后来那么热门，报名考试的全市也就上百人，而每回参考者常就几十个。记得有一回考试，会计科设了3个考场，其中一个考场仅来了3位考生。学习上全凭自己摸索，没有什么面授、考前辅导，想找个学友交流也难遇。
　　难忘的一幕是1986年秋季考试，那时节一场挺大的秋雨夹着寒风，走出考场，我看见凉风斜雨里一位亭亭玉立的裙装少女，撑着雨伞翘首以待。一辆手摇轮椅驶出了考场大门，只见少女兴奋地叫了一声，扑了上去。她将伞倾斜着遮住轮椅上的男青年，俯身呢喃低语。目送他们在雨幕中渐行渐远，我猜不透他们是恋人还是兄妹，可那难忘的情景，至今仍让人觉得温馨。
　　走过自考，我们因此采获了人生难得的一段经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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